菲特没有开口，他看着顾清霁，直视着顾清霁眼中对生命的渴望，等待着顾清霁改口的那一刻，或者，让他随她前往另一个地方单独会话的那一刻。

但是，顾清霁就只是看着菲特，

“走吧，就算是要给我收尸，也别在军营里待着，这对你的以后带来些不好的影响。

战场上的杀戮，可以说是最血腥、最惨烈的一种了。”

“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一句，”

菲特摇了摇头，转过身走了几步路，然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，

“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死呢？”

“你不懂，有机会的话，你可以去读读《孟子》，那位先贤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人了，但他的思想一直以来都影响着奉国。”

顾清霁不知道《孟子》是谁，甚至于连“子”的含义也不甚清楚，她只知道，这些书籍，并非出自奉国，而是出自另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。

奉国的开辟者来自于那个国家，所以才会有着类似的习俗和文化。

“他说什么了？”

菲特回想了一番他所看过的杂书，似乎并没有这一本，但是，老头子收藏的书籍里，似乎有一些提到过孟子这个人。

“他是这样说的，生亦我所欲，所欲有甚于生者，故不为苟得也。死亦我所恶，所恶有甚于死者，故患有所不辟也……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；由是则可以避患而有不为也。”

“……若是奉国人人如此，这个国家定然不会没有希望。”

菲特很难言明自己的思想受到了怎样的冲击，他从来没有理解，为什么老潘可以不择手段，为什么顾清霁甘心牺牲自己，为什么这里的数十万士卒，都甘心赴死。

但现在他心里有了一个答案，即使这个答案还有些模糊，他心里也对这些人的行为有了一定的理解。

在这些人心里，有一个存在或是事物，远重于他们的生命。

菲特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感受，但是他不会认可这样的决定，因为他所追求的是真理，死了还怎么探求真理？

“承你吉言。”

顾清霁并不愿意离开，她现在甚至能慢慢感觉到自己的死亡将至。

菲特叹了一口气，闪现到了山崖上，继续在远处观察这场战争。

但他并没有发现，他的举动已经被蛮人军营上空飞行的左骨都侯看在了眼里，

“空间系的法师？难不成奉国这种举动背后，有卡美公国的授意？”

他不认为菲特是奉国人，空间系的法师在卡美公国也非常稀少，何况奉国这个基本上没有出现过法师的国家。

这样的人才，必然来自卡美公国或者是更强大的国家。

“……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，只希望他之后不会碍事，否则，我也只能杀了他。”

左骨都侯飞回自己的军帐，苦闷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上的虎皮。

“大人，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？”

一名蛮人向前迈出一步询问，但下一刻他的头颅便凭空落在地面上，像个皮球一样，滚在了左骨都侯脚下，而他的躯体则被莫名冒出的火焰烧为灰烬。

“杀手的任务失败了，对面还有个卡美公国的空间法师，这场仗，不好打啊。”

杀了菲特？他的确可以这样做，但之后要面临的国际问题，很有可能对他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。

不杀菲特？一个空间法师在战场上所带来的的威胁，比一支精锐部队还要大。

他脚下那颗头颅，现在只剩下了骷髅，被他踩得在地上滚来滚去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。

这次，其他蛮人再也没有开口。

左骨都侯喜怒无常已经不是一件隐秘的事情了，瞧着左骨都侯心情不好，那人还要主动开口，这不是找死吗？

而且死了之后，左骨都侯连提一提那家伙的想法都没有，就像是随手打死了一只虫子。

“我国虽然也是大国，但对比卡美公国这样的老牌大国而言，不论是军事实力，还是经济实力，都相差甚远。

若是卡美公国找到借口对我国发动战争，或是敲诈勒索，我这左骨都侯的位置，可坐不下去了。”

左骨都侯自说自话着，把周围那些蛮人都当做了空气，如果空气里冒出了杂音，他不介意拍死那只蚊子。

“如此看来，只能把那家伙关起来了。

或者，他主动出现在了战场上，就算把他杀了，也能够找到借口推脱。”

左骨都侯的实力远远超过菲特，他有把握在菲特使用空间魔法之前，将菲特杀死。

就像拍死那些蚊子一样，不用说什么话，也不需要什么手势，仅仅是因为烦躁而冒出了一点想法，事情就完成了。

但他不能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杀死菲特，卡美公国那边的人有办法调查事情的真相，他瞒不住的。

没多久，外面来了一个传令兵，刚刚冲进军帐，人头就落了下来，身体与刚才开口的那人一样，变成了灰烬。

只不过，他的头颅没有落在地上，而是飞到了左骨都侯的手中，

“说，有什么消息。”

这头颅的眼眸中，已经丧失了神采，嘴巴如同机械一样一张一合，说着模拟人类的话语，

“报告左骨都侯大人，奉国派人送来了礼物。”

“礼物？让外面的人呈上来。”

左骨都侯将这头颅扔出了帐篷外，而他自己则在想着其他事情，

“莫非那空间法师并非来襄助奉国，而是勒令奉国退兵的？

不然的话，以那娘们把我的使者丢进河里喂鱼的做风，不可能给我送礼物。”

“恭贺左骨都侯，不费一兵一卒，便能收回我国失地。”

机灵的蛮人将领，站了出来，拍着马屁。

既然是马屁，那就得吹，之前那些死了的蛮人，他不认识，肯定不是左骨都侯大军里的人，所以，他们确确实实没有费一兵一卒。

“说得好，”

左骨都侯大手一拍桌子，将一个瓶子丢给了那个蛮人将领，

“这瓶里有一滴古魔血，于我无用，便赏给你了。

还有你们，多和他学学，别一天到晚都在那里装哑巴，我很可怕吗？”

听闻这话，其他的将领哪里敢不开口，一个俩个的正要开口，外面的蛮人士兵便把礼物带了上来。

“算了算了，我也不想听你们废话，先闭嘴吧。”

左骨都侯从座位上离开，来到一个士卒面前，拿着那礼物打量了一下，

“这礼盒包装还算精美，那娘们看着倔，没想到会这么老实。”

拿着古魔血的将领，这又跳了出来，

“这都是左骨都侯大人您威名赫赫，把那娘们吓破胆了。”

吓破胆还杀左骨都侯的使者？呵呵，尽瞎说，有谁见到尸体了？没有尸体对不对，那左骨都侯就没有派出使者。

“不错，你不——”

说着话，左骨都侯打开了礼盒，刹那间，礼盒便被撕得粉碎，礼盒中的人头也落了下来。

一同落下的，还有那一直给左骨都侯拍马屁的将领的人头，

“把剩下的礼盒打开。”

左骨都侯盯着那些士卒，士卒们畏畏缩缩的将礼盒打开，里面装着的全是人头，是左骨都侯派出去的杀手的人头。

“这礼物，赏给你们了——吃下去吧。”

他俨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，眼冒怒火，吓得周围的将领们根本不敢喘一口大气。

当然，他们还是很安心，死得那俩个将领，都是新人，第一个是自己找死，第二个是拍马屁出问题了。

前者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，至于后者嘛，他们这些跟着左骨都侯的老人，又不是没有警告过这些新人。

甭管发生了什么事，这军营里左骨都侯没让说话别说话，否则，人头就有可能落地。

看看那家伙，得到了一滴古魔血，运气多好啊，可转眼人就没了。

还是老老实实的当哑巴，或许拿不到什么赏赐，但胜在安全啊。

眼下，他们瞧着那些士卒，一声不吭。

说实话，让这些一二阶的蛮人战士生吃人头，还要把头骨一起吞下去，属实是在为难人。

但这又和他们这些军官有什么关系？

开口求情也不过是和这些战士一块死，哑巴好，当哑巴吧。

“我……不要吃——”

一个士卒看着手中的人头，转身就将人头丢掉要朝着帐篷外跑去，可没走几步，他便倒在了地上。

那颗被他丢掉的人头，已经到了他的胃里——直直的穿破他的后背，到了胃里。

“快吃。”

左骨都侯仿佛什么都没有做一样，依然催促着这些士兵吃下人头。

因为有了前车之鉴，这些士卒也不敢违背左骨都侯的命令，硬着头皮，便在啃着那人头。

几分钟后，又一名士兵突然就死了。

那颗头颅，整个塞进了他的嘴里，把他的头撑裂了。

这个士兵在耍小聪明，张着大口，装着狠狠地在咬，可实际上呢？他连那人头的头皮、面皮都没有啃破。

最后，这些士兵们一个都没有成功的活下来，他们的尸体在这夜晚的会议结束后，被烧成了灰烬，随风散去了。